大唐瑰世传第52章 更深擒凶寇 帷内说真相（二）(1/2)

张光辅颓然倒地，两旁府兵马上过去用绳索将他捆了起来，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
宰相府里几处起火，漆黑的夜空倒映着血色火光，只听得阵阵号哭惨叫声，那些个府兵之前接到了无需遵守军纪，可随意掠夺的命令，因此正在府中趁火打劫，无论是摆在明处的瓷器、铜活，还是藏在墙缝里的珍宝钱串，就连夫人婢子身上头上的金银首饰都被一抢而空！好端端一个宰相府，顷刻变成了修罗场，竟将张光辅八十多岁的老娘在自己房中活活吓死了！

知道大势已去，张光辅倒在地上，忍不住老泪纵横，他死死盯着突然翻脸的独孤讳之，声音嘶哑的说道：“我与你近日无仇旧日无怨，你为何对我如此狠毒？...我只求你一件事，我四子媳妇今日刚刚生产，能不能将母子送回她娘家去暂避风头？倘若你应允，我就算做鬼也会报答你的......”

“如此凄楚的哀求，张大人难道不觉得耳熟吗？”独孤讳之长剑拄地，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，那些令人心惊胆寒的惨叫哭嚎声，在他听来如天籁之音，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，低声说道：“曾经有多少人乞求过大人的宽恕？别人家的孩子在你脚下挣扎的时候，你又是如何处置的，是否要末将提醒呢？”“你、你这是什么意思？！......”

“我不需要大人的感激和报答，倘若如此，九泉之下我可无脸见人了。”独孤讳之抬起手，拍拍他的肩膀，面带微笑：“你要恨我，要恨到骨头里，恨到咽下最后一口气，因为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。你受到背叛的愤怒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无所有、沦为阶下囚的悲惨，还有你家人的哀怨凄楚，都是我最喜爱看的一幕，现在你知道了吗？往日我对你的卑躬屈膝，都是为了等到今天这一刻......”

“你......”张光辅瞪大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：“你难道是为了琅邪王的......”

独孤讳之猛地抬手，用剑鞘将他半口牙连带血沫打了出来！张光辅立刻疼昏了过去，被府兵拖麻袋般拉下台阶，紧紧捆在了马背上。年轻的将军站起身，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，眼睛的余光突然见到不远处人影晃动，连忙转头查看，却一无所获......

绮罗伏在马背上，离开宰相府的范围后便开始策马狂奔，擦身而过的刺骨寒风丝毫不能令她减速，她只想就这么一直跑下去，直到自己快要炸裂的心脏恢复正常。

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，喜的是哥哥并没有将自己遗忘，他表面上笼络朝臣，与那些支持武氏的大臣们交好，可暗地里还是在一点点清算十年前的血债，他并没有因为时间和分离而改变...可更加令她悲伤的是，当年不惜诈死离他而去，就是希望他能够过上幸福平和的人生，而绝不想要他卷入这场血雨腥风中，继续为她满手沾血......

“哥哥，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办呢？...”

回答她的，只有呼啸而过的北风，和京城中四处传来的骚乱之声。

这一夜，是很多年来长安城中最不太平、最充满血腥气息的一夜，十六卫羽林军与折冲府府兵同时出动，封锁了十五条街道，全城抓捕谋逆名单上的三十四名大臣。长安的老人们还记得，每次城中生变的时候，便是朝廷将要出大事的预兆，只是不知道这一次，又会产生怎样的变故......

李重俊靠着郡王佩戴的盘龙鎏金牌，才得以穿过太平公主府前层层防卫，来到府邸门前。此刻已经接近黎明时分，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，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燃烧的臭味。他在一名宦官的陪同下走进公主府内，穿过亭台楼榭，一直走进太平公主居住的内院。

前任驸马薛绍被武皇饿死狱中后，不久太平公主又遵母命改嫁给了武皇堂侄武攸暨，只是这次，她并没有同意与驸马同居一室，而是令武攸暨住在驸马府里，自己带着孩子们仍居公主府里。

宦官掀开棉帘，让李重俊走进公主府过冬居住的椒房中时，却发现有人比他先到一步。

太平公主显然一夜无眠，衣衫整齐半卧在暖榻上，怀里搂着熟睡的儿子薛崇简，那孩子头枕在母亲的手臂上，双目紧闭，睡的正香。暖榻边上站着身穿戎装的独孤讳之，他靴子上沾着的雪霜早已经融化，在脚边形成一个小水洼，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，似乎正在禀报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
见到李重俊进来，独孤讳之低头行礼，太平公主微笑着轻声道：“崇简这孩子说夜里四处呼号，吓得自己睡不着觉，非要跑到我房中来，你若再来的早些，便让你带他回去，省得在这里让我不得清净。”“姑姑母子情深，哪里是寻常人能够代替的。”李重俊也笑嘻嘻的拱手行礼，一边脱下身披的白狐裘袍递给宦官，一边将目光放在一旁的折冲中郎将身上：“独孤将军昨晚不是负责全城缉拿逆臣吗？怎么一大早就跑到公主府里来了？......”

“你这孩子从小鲁莽，还没说清楚自己的来意，怎么先质问起别人？”太平公主收了笑容，立起脸来看着他，李重俊连忙道歉，在宦官搬来的圆凳上坐下来：“姑姑赎罪！是侄子唐突了，只不过今天来是为了家事，如果姑姑另有要事，侄子改日再来也可。”言语间意思便是独孤讳之是外人，此处说话不方便。

太平公主不以为然的笑了下，转头看着独孤讳之：“他现在不愿意说，那就你说好了，刚才说到什么地方？张光辅羁押到案了吗？